谢郎君打算何时离开长安?
小世子仁厚,让我们天气暖和了再走。
嗯。
裴瑕颔首,沉吟道:霍世子此番返京,应当不会再回宁州?
宁州海盗皆是些穷凶极恶之辈,霍帅为着小郎君安危着想,让他回长安避一避。
谢无陵思忖:起码要待个六年吧,十六岁他也正好能娶媳妇,给霍家留个种再回宁州也好。
裴瑕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余光扫过面色微窘的沈玉娇,只觉这谢无陵言辞实在粗俗,怎可当着女子面前说这些。
也不知玉娘流落金陵那段时日,是如何容忍这等粗鄙之人。
然而也是这粗鄙之人,知晓玉娘吃花生会起红疹
这一点,自己为人郎婿,却从未得知。
是她与谢无陵说过,还是不小心误食花生,起了红疹被谢无陵瞧见?
他们俩在金陵那座小院,到底相处到何种地步,以至于谢无陵说出吃她剩下的饭菜,竟那样自然
捏着茶盏的长指不禁拢紧,裴瑕下颌微绷。
桌上又静了下来,无声尴尬在弥漫,沈玉娇忙道:不是说前头有灯谜诗会,还能放孔明灯么?消食也消得差不多了,不若去前头看看?
她的提议,两个男人一向无异议。
于是三人离开食铺,继续朝前逛。
这一路上,除了各色花灯可供赏玩,还有卖各式小玩意的摊子、热气蒸腾的点心铺子,以及各种杂技百戏的艺人,走钢索、吞剑、摔跤相扑、舞马斗鸡、钻火圈、吐火变脸,直叫人目不暇接。
这份热闹繁华,稍微冲淡了三人行的窘迫,两个男人不斗嘴时,上元灯节还是很有意思的。
猜灯谜时,裴瑕百猜百中,给沈玉娇赢了好些花灯。
沈玉娇一手拿不下,留了一盏最精美的琉璃金鱼灯,其余的都由谢无陵赠予了路人。
等到放河灯时,要写新年愿望,谢无陵非说不识字,要沈玉娇帮着写。
裴瑕提出代写,谢无陵不乐意:难道你想偷听我的愿望不成?
裴瑕冷笑:谁稀罕。
谢无陵等得就是他这句话:既不稀罕,那便把笔给娇娇。
见他们为这种事都能吵,沈玉娇头都大了,最后找了卖河灯的老板代笔,两个男人才算消停。
猜完灯谜,放完河灯,时辰也已不早。
三人便一齐往南边城墙而去,迎接上元灯节最为盛大的焰火。
【59】
【59】/
火树银花不夜天, 今宵尽兴不归眠。
伴随着子时的钟声,漆黑的天边炸开一朵朵绚烂明亮的焰火,紫的、红的、绿的、黄的, 火树银花, 星星点点,美不胜收。
哇!放焰火了!
快看那朵, 可真漂亮!
又来了又来了,那朵炸的好大!
城墙之上,乌泱泱挤满了来看焰火的百姓们。
好在沈玉娇他们来得早, 谢无陵又眼尖脚快, 一上城墙就瞄准了个不错的位置, 大马金刀就占在那,长腿一跨, 真如他做的蟹灯一般横行霸道。
这焰火可真美。
沈玉娇站在城墙前, 仰脸望着那璀璨迷人的焰火, 耳听得周遭路人们的欢笑和拍手声, 也不禁被这热烈喜悦的气氛所感染, 眉眼间浮出一丝向往与憧憬:希望新的一年,一切皆顺,所念皆安。
裴瑕和谢无陵一左一右站在她旁边, 听得她这轻轻呢喃,不约而同转过头。
只见焰火斑斓变幻的光影落在她瓷白细腻的脸庞, 羽睫纤长,琼鼻挺翘, 樱唇殷红, 如玫瑰般娇丽,嘴角微微漾开一抹轻笑, 端的是双珥照夜,煜煜垂晖,美胜婵娟。
如此良辰,如此美景,佳人在畔,实在叫人心驰神曳。
裴瑕眉心轻动,抬起手。
还未揽上妻子的肩头,便听得谢无陵一声咋呼:娇娇,你快看那朵紫色的,像不像牡丹花!
沈玉娇的注意力顿时被谢无陵所指的方向看去,见天边绽放的焰火绚烂,她弯眸轻笑:是有点像魏紫牡丹。
是吧,我就说像嘛。谢无陵附和着,余光往裴瑕那悬在空中的手瞥过,心头冷哼。
裴瑕自也捕捉到他那点小心思,眼底闪过一抹晦色。
少倾,他还是抬手,揽住了沈玉娇的肩。
忽然罩来的暖意让沈玉娇一怔,她诧异抬眼,裴瑕淡淡道:风大,仔细受寒。
沈玉娇眼睫轻颤两下,之前也不是没被他揽过,只是现下当着谢无陵的面,这样的亲密叫她有些局促无措。
可是要推开裴瑕么?他们是夫妻,他关心她,并无不妥。
然而她分明感受到来自右侧的灼灼目光,一会儿落在肩头那只手,一会儿落在她的脸,只恨不得将皮肉都烧出一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