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想要生存,想要活着,想要穿好一点的衣服,想有点钱,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诗意的生活谁不想过,但有时也需要忍受眼下的苟且。
蓝辞在昼夜跳舞,赚的钱很有限,仅仅指望那点钱,他根本难以生活,而胡玉楼这种招待地才能让他的生活不那么狼狈。
蓝辞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那是一张和他原本的脸有很大差异的皮相,这张脸经过妆容的修饰,妖异的惊心动魄,乌黑的长发散在雪白的腰间,繁复冰凉的银饰铺在他乌黑的发间,薄纱轻盈,眼波流转,是大漠最绮丽绚烂的胡姬。
外面琴弦转变,拨的轻扬。蓝辞知道这是过渡的曲子。
他站起身,拉开了门。
极乐天女的曲子结合宗教无限包容,没有艳俗,反而弹尽艺术和佛教的融合。
二层珠帘轻曳,隔绝了黑桌后的人影。
乐师奏弦拨乐,凤箫声动,无数华美四面而来,人声欢乐,轻笑交谈。
不知何时,珠帘之后映出一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异域美人。
今天是徐萧为宁渡组的局,不是常规的宴会,更像是私人的迎接活动。来的人都是圈子里的,大家都是这里的常客,只是徐萧这里路数多,每次不一样,每次都能让大家惊艳。所以在坐的各位都格外期待这次会是什么惊喜。
毕竟就算是勾栏听曲,徐萧这里也是高级那一梯队。
在众人的期待里,那抹窈窕的身影双手抚过琵琶——
刹那间,肃杀之风破开长空飞向坐席。
弹的是北风呼啸,残阳遮天,十万铁骑压城池,北风吹雁雪纷纷。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琵琶谈的可不是勾栏听曲,而是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将军。
美人、琵琶、
战鼓、血气。
大家都笑了,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华丽坐席中央的人。
那人松弛地靠在檀木椅里,右臂撑在扶手处,修长的手指抵在鬓角,目光清明,宛如冷空落在珠帘后的人影上,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
宁渡,c城首屈一指的宁家唯一的继承人。
因为宁家的发家史并不那么光彩,混着背叛、阴谋,因而宁家也一度成为上层的八卦之一。只不过大家都只知皮毛,毕竟当年发生的一切都在国外,等消息传到国内时,宁家已经成了赢家,所有的腥风血雨都成了无关紧要的历史一笔。
而宁家的继承人自小生活在国外,锦衣玉食,风格轻佻,行事却让人发寒,一张优雅俊美的脸后,藏的却都是精准冷酷的思考。年纪轻轻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狠的手段完成圈子里多场有名的恶意收购,在座的多多少少都怯惧这位。
所以兰陵王入阵曲为谁而奏,大家都无比清楚。
暗想间,曲风一变。
嘈嘈切切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如果说兰陵王入阵曲是歌颂功绩,那么现在的曲调就是真正的欢快风流。
轻佻的琵琶声转轴拨弦而来,从暗处里出现数位着异域服饰的美人在琵琶中翩翩起舞,勾起无数轻快明亮。
一时之间,纵情声色。
勾人的曲调穿过所有人的耳畔,落在隐在半明半暗中的人的肩头。
宁渡黑眸清悠,映着珠帘琴弦、声色犬马、美人掩面。
直到琵琶轻拨,面前的珠帘卷起。
隐在夜宴中的舞者终于露出了面目。
玉骨冰肌,红纱半掩。
她放下琵琶,赤脚银铃,在众人簇拥中旋转起舞,灯光在她瞳孔中扩散,如坠入酒杯的宝石,扩散着圈圈涟漪。
西域的舞曲浸满了风情,看着台上的人皓腕轻舒,许则川聊天一般开口:“胡旋舞,经西域传入中原,舞者在鼓乐中急速起舞是为胡旋舞。历史上胡旋舞舞的极为出色的是天宝年间的杨贵妃。”
想到这里,许则川侧头看了眼看似坐的松弛,实际脊背挺得笔直的人。
“杨贵妃”许则川念的若有所思,宁渡听了却是淡淡地问:“怎么了?”
许则川轻轻一笑,目光又落在舞台上裙衣斜曳的人身上,说道:“没什么。”
许则川不再言语,宁渡的目光依旧落在正在跳舞的人身上。宁渡的艺术鉴赏力很高,世界级的音乐会和舞蹈比赛他都看过,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的五感在被眼前的人所取悦。
是他,不是她。
眼前这个着着红衣薄纱的人,不是女人。
他的身形、穿着和隐在面纱后的脸,都会让人下意识以为他是女人,但从他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一刻,宁渡就确认了他的性别。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宁渡看着那片因为急速旋转而几乎让人看不清的薄腰,薄薄的肚皮让宁渡想到寒玉制成的琵琶,冰冷光滑,触手升温,而眼前的人就是一把上好的琵琶。
宁渡在观察蓝辞的同时,蓝辞也在观察宁渡。那人的目光侵略性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