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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第三章(3 / 4)

转着,非常认真,但是不太熟练,随着华尔滋曲的起落一次又一次地掠过他的椅子。他瞧着她们,又望望那个弹琴的人掉头向着这两个小跳舞家微笑着,心里想:“多少年来没有看见这么美的图画了。”一个法国声音叫出来:

“好妮!这究竟算什么?星期天跳舞!你来。”

可是两个孩子都挨到老乔里恩身边来,知道他会保护她们的,盯着他那张肯定“犯了法”的脸看。

“吉日无忌,布斯小姐。都是我叫她们跳的。玩去罢,孩子们,吃茶去。”

两个孩子走了,小狗伯沙撒也跟了去,它是从不错过一顿的;老乔里恩望着伊琳一下眼睛,说:

“你看,就是这样子!这两个孩子可爱吗?你的学生里面有没有这么大的?”

“有三个,里面两个非常可爱。”

“好看吗?”

“美得很!”

老乔里恩叹口气;他就是喜欢小的,好象永远没有满足似的。“我的小宝贝,”他说“非常爱好音乐;有一天一定会成为音乐家。你来听听她弹得怎样,不过我想你未见得肯吧?”

“我当然肯。”

“你未见得愿意——”可是他把“教她”两个字止着没有说出来。他很不爱听她教琴的事;可是如果她肯的话,他就可以经常和她见面。她离开钢琴走到他椅子面前。

“我很愿意教她;不过问题是——琼。他们几时回来呢?”

老乔里恩眉头一皱。“要到下月中旬以后。这有什么关系?”

“你说过琼已经原谅我;可是她永远忘记不了的,乔里恩伯伯。”

忘记!她非忘记不可,如果他要她忘记的话。

可是就象是回答他似的,伊琳摇摇头。“你知道她忘记不了;人是不会忘记的。”

永远是那个可恨的既往!他只好带着着恼的结论说:

“我们再看罢。”

他和她又谈了一小时多一点,谈孩子,和各种小事情,终于马车开来送她回城里去。她走了以后,老乔里恩又回到自己椅子上坐下,摩挲着脑和下巴,遐想这一天的经过。

那天晚上用完晚餐之后,他走进书房,取出一张信纸。他坐了几分钟没有下笔,就起身站在那张“落日中的荷兰渔船”名画下面。他想的并不是那张画,而是自己的一生。他打算在遗嘱上面给她留点钱;再没有比这个念头更能搅乱他平静的思绪和记忆深渊了。他打算留给她一部分财富,也就是造成这财富的自己一部分理想、事业、品质、成就——总之,自己的一切;也就是留给她一部分自己循规蹈矩的一生中一切没有能享受到的。啊!他没有能享受到什么呢?“荷兰渔船”瞠然不答;他走到落地窗前面,拉开窗帘,打开窗子。一阵风刮过来,暮色中,一片被园丁扫剩下来的隔年橡树叶子,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正沿着走廊卷走。除了这一点声响外,外面是一片寂静,他而且闻得出浇了水不久的向日葵香气。一只蝙蝠掠过去。一只鸟儿发出最后的啁啾。就在橡树顶上,第一颗星儿出现了。在那出歌剧里,浮士德为了重返几年的青春,把灵魂做了抵押品。荒唐的想法!这种交易是不可能的,真正的悲剧在此。一个人要重新爱过,重新活过,重新什么过,都不可能。什么都不可能,只有趁你还活在世上时可望而不可及地欣赏一下美人,并且在遗嘱上给美人留下一点来。可是留多少呢?夜色温和而轻快;就好象望着这片乡间夜景不能帮助他计算出来似的,他转身走到壁炉架前面。架上放着他心爱的小摆设——一座克丽奥佩特拉女皇的铜像,胸口钉着一条小毒蛇;一条猎犬玩弄着自己的幼犬;一个力士勒着几匹马。“他们不死!”他想着,不由得一阵心酸。他们还有一千年好活呢!

“多少呢?”至少要够她过的,不至于未老先衰,尽量使那些皱纹不侵上她的脸,使那些白发不玷污她的金丝。他也许还会活上五年。那时候她该是三十以外了。“多少呢?”她和他没有一点血统关系啊!从他结婚的时候起,从他开始建立了那个神秘的东西——家——之后,四十多年来他立身处世一直没有违背那条准则,现在它提出警告来了:不属于他的血统,没有任何权利!所以,这完全是非分之想;是一种浪费,一个老年人异想天开的放纵行为,是老得昏聩糊涂时才做出来的事。他真正的生命是寄托在那些含有他血液的人身上,他死后,他将要在他们身上活下去。他从那些铜像前转过身来,望着那张他坐过并且抽过无数支雪茄烟的旧皮圈椅。忽然间,他好象看见她穿着浅灰衣服坐在椅子上,香泽微闻,温柔而文雅,深褐色的眼睛,脸向着他!为什么!她心里并没有他,说实在话,她一心想念的只是她那个死去的情人。然而不管她真假,她总是在那儿,以她的美色和风度使他感到快乐。你没有资格硬要她跟一个老头子做伴,没有资格要她下来给你弹琴,而且让你看她——没有资格这样做而不给酬劳!在这个世界上,快乐是有价钱的。“多少呢?”反正,他有的是钱;他儿子和他的三个孙男孙女短少这一点点决没有关系。这些钱都是他自己挣来的,几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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