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气,食指指向谢昀,哆哆嗦嗦“你”了半天也组织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看起来比老太太受的刺激还要大。
接着,在所有人或玩味或鄙夷或冷漠的注目中,她忽然以不符合她年龄和身形的速度射了出去,冲到谢昀面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我不是让你把头发染回来了吗?不是让你把这些钉子通通摘掉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真是作孽啊……”她捂着脸颊,呜呜哭起来。
这戏剧性的一幕很快让老太太露出了厌烦的神情,冷笑道:“大过年的,你们母子俩倒是一个比一个晦气。”
“婉姐……”夏清莲哭得我见犹怜,可以想见她年轻时大概就是用这一招摆平谢致泓的,可惜老太太不吃这一套,她只好吸了吸鼻子,掏出手帕擦干泪痕,对老太太说,“我这就把这孽畜赶出去。”
谢昀对此表现出了一种置身事外的无所谓,他耸了耸肩,不用夏清莲或者老太太开口驱逐,自己就按着轮椅开关出去了,潇洒得像走错门的外卖小哥,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短短几分钟内,一个大活人来了又走,只留给一屋子人不同程度的震荡。
若是放在平时,这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幕必然要擦出些火星,但中国人对“大过年的”这个情境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包容,尽管气氛骤然降至冰点,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好看,可大家都默契地对谢昀的到来选择了缄口,继续着没聊完的话题,共同营造出一种浮于表面的和气美满。
年夜饭端上来时,夏清莲表现得格外殷切小心,时而给老太太布菜,时而招呼谢星熠吃饭,眼角泪痕犹在,笑容却无懈可击。这些殷勤里蕴涵着一种失权者才懂的辛酸,再加上老太太喝了点酒,兴致高昂,忽然开口催起谢斯礼和谭圆,说他俩还年轻,风华正茂,就该多生几个小孩,只要一个谢星熠太可惜了。综上种种,嘉鱼越吃越觉得倒胃口,面对满桌子珍馐也味同嚼蜡,只想赶紧吃完饭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躲清静。
要在除夕夜的谢宅寻出一处无人之地并不容易,直到吃完饭,大家都聚在客厅里唠起家常,她才找到机会溜出主楼,绕到后院的人造小河旁透气。
天色已黑,后院没开灯,树梢上稀稀拉拉挂了些聊胜于无的红灯笼,勉强照亮河面,够她看清河流与小路的边界,不至于跌进去。嘉鱼走到河流中央的小桥上,手肘支着护栏,足尖点着桥面,摸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消息。
好吧,看来除夕夜大家都很忙,不仅一小时前发给邓秀理的消息迟迟没有收到回复,几个群也没人说话。
她只能收回手机,望着远处发呆。
思绪正涣散着,鼻端忽然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烟味,余光也捕捉到了一点红光,在前方的黑暗里微弱地闪烁,明明灭灭。
有人在她斜前方两三米处的树下抽烟。
嘉鱼眯起眼睛,稍微分辨了一下,吃惊地发现抽烟的人竟然是本该离开的谢昀。
他也发现了她,朝她看过来,因为距离近,这回嘉鱼瞧清了他的五官。他长了一张堪称邪气的脸,丹凤眼,瓜子脸,眼底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不笑时嘴角天然向下弯,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嘉鱼还留意到他脚下零落地散布着好几个烟头,看这抽烟的架势,绝对是个烟龄惊人的老烟枪。
她无意和他产生交联,见状也只是淡定地扭开视线,将目光投向河面,默默当他不存在。
显然谢昀也没有和她搭话的闲情逸致,他们默契地别开头,各自对着河水发呆。
气氛既静谧又诡异。
嘉鱼正琢磨着该怎样佯装自然从这里离开,再重新找个没人的地方,视野里就出现了一点异状,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她桥底下的河水里挣扎。
她疑心是自己看错了,身子朝外探了探,眼睛眯起来,努力分辨着。
“你看到了吗?”几秒后,她还是主动打破了沉默,开口问谢昀,“河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其实她是想问,河里是不是有个人?但这假设太惊悚了,她问不出口。
谢昀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河面,平静地哦了一声,就像在说“一片树叶掉进河里”一样,平静地说:“谢星熠是你弟弟吧?你来之前他刚好掉下去了。”
“……什么?”
嘉鱼大吃一惊,大脑飞快过了一遍不久前的记忆。她记得她出门前,谢星熠确实向谭圆报告说想回车里拿点贺礼,为什么拿着拿着会掉到河里?而且谢昀明明目睹了这一幕,为什么能没事人一样在这抽烟?
来不及思考太多前因后果,河面恢复了平静,谢星熠似乎已经被水呛晕了,人命当前,她火速做出了决断,将兜里的手机拽出来,褪去鞋袜和外套,绕到桥下,打算先跳进去救人。结果人还没扎进去,谢昀就叫住了她:“喂。”
他掸了掸烟灰,好奇地问她:“你要下去救他?”
嘉鱼感到莫名其妙:“不然呢?看着他淹死?”
虽然她实在想不通一米二的河水怎么能淹死人,但谢星熠确实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