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赵构要怎样才能为经世论取向的义理之学提供足够多的事实证明?
这可不止是打仗收复失地就能做到的。
因为震天雷先就出现了,叫收复失地变得非常非常容易。
这本该是变法强国的最终目的的所在,比如王安石变法和之前的庆历新政,那都是要振作国势的。而振作国势最好不过的法子就是能在战场上大败敌人。可如今这一点似乎已经不足以作为衡量国力变化的重要依据了。
那么新生目标他需要定在哪儿呢?
是民生。除了这一点,赵构实在寻不出更好的切入点了。
谁叫老赵家是税赋制度那么牛逼呢?
财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民之生于是时者,不知何以为生也。
哪怕是再忠心于大宋的人,也不能否认一个事实——古者刻剥之法,本朝皆备。
宋朝官府是不但承继了五代以及以往各朝的苛捐杂税,而且还增加了许多敛民新法。赋敛烦重,可谓数倍于古矣。
赵构是真的佩服老赵家的税赋制定,那简直就跟有一个超级先进的电脑一样,搞出了一个极为先进的数学模式,精准的计算出了百姓们要生活所需的生活材料,给治下的百姓农人留下了必要的口粮,然后将剩余的一切全部搜罗走。
要不然赵宋政府的年收入能辣么高?让大明朝哭爹喊娘的都跟不上趟?
虽然这般做的后果就是赵宋一朝,自打立国没两年时间,便开始有农民起义军。到太宗时期,才是第二代君主,竟就爆发了王小波李顺起义这种中等规模的起义。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就是因为人心。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老赵家本来就在踩着红线跳舞,税赋政策制定的太苛了,一旦碰到无德贪婪的官吏,官逼民反那是妥妥的。
别家王朝的皇帝听到有人起义:卧槽,有人闹事?
赵宋一朝的皇帝听到有人起义:哦,又有人闹事了?
两边的差距就有那么大。
享年一百六十多年的北宋就足足有二百来次农民起义,平均一年就有一次多,要说这跟那苛刻的税赋没有关系,赵构敢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可同样因为老赵家还给百姓们留下了最基本的生活资料,故而,全国大部分境地还都是安稳的。
一次次农民起义也都是小范围的暴动,波及到一路的都少之又少。绝大多数的民乱,本地官府就已经能平定了。
老赵家治下的亿万百姓们被压迫了太狠太狠了,相信赵构只要稍微的松一松枷锁,就能叫无数人感受到改变。
当年范镇曾经说过:臣恐异日之忧不在四夷,而在冗兵与穷民也!
可见这天下的士大夫们也不是不知情的。
当然,也会有很多人口吐芬芳,这大宋天子是与他们士大夫们共天下,干那些个泥腿子鸟事?
但赵构也不会只有这点手段,而且那种话也不是谁都能正大光明的说出来的。
除了对农民松绑,赵构的另一个切入点就是商人。
商人在中国古代史上一直是一个很悲催的职业,不说曲解四民之意的儒家直接把他们钉在了社会下等人的位置上,便是官商勾结到了某种极致的明末时,商人也依旧很悲催。
他们捧着银子,拿出辛苦经营的官场门路来给自己看好的士子铺路,后者飞黄腾达了就会前途无量,可商人却还是商人。就算他们的投资对象再知恩图报,他们也只多为自己加上一层可靠的保护伞,那力量终究不是自己的。
某种意义上,对商人阶层喊打喊杀,甚至都成为了中国历朝历代的政治正确。
将一群掌握着不小的社会资料和力量的富贵中人,打入如此境地中,儒家也是牛逼。
而随着五代十国的远去,赵宋繁荣的市场经济让商人的力量大有增强。以汴梁城为例子,虽然不少行会或大商贾的背后都有靠山隐匿着,但只看这儿的富商大贾能花钱娶宗女当老婆儿媳,那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影响力也是不弱的。
汴梁城里,一是帽子田家,一是大桶张家,一个娶了十县主,一个娶了三十多县主。毎五千贯买一个,连太皇太后听了后都觉得没脸。
因为赵宋时候,生闺女是绝对的赔钱货。
这个时代可没什么彩礼一说,女儿家人是娘家出钱送嫁妆,而且社会上都习惯于厚嫁。这一是社会礼仪如此,二是给闺女撑腰。
女方的嫁妆薄厚可直接决定着她们在男方家中的地位。
更何况还有大家颜面在么,越是富贵大家,嫁闺女越要大出血。
可这些个县主,却不仅能省下一笔钱,还能倒赚五千贯。而她们对于自己的夫家,却也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甚至是一层保护伞。
从这点你就能看出这些商贾不是半点‘力量’也没有的,不然把宗女县主嫁过去也太丢分了。可同时这也说明了,大商贾们对更高层次的社会地位的追求。
用后世